梁丰,合江县人民检察院一级检察官,合江县神臂城镇老泸村驻村第一书记。
刚驻村那会儿,我总觉得自己是来干番大事业的。结果入户走访听取民意的第一天,就被范大爷指着鼻子骂“滚回去”。那场面,比我当年作为检察官在法院出庭时被辩护人怼还尴尬。
事儿出在村委会门口那条路。好好的水泥路裂得跟乌龟壳似的,乡亲们开车都得在“龟背”上跳探戈,为抢块没破的路面,剐蹭事故比村里黄桷树上的麻雀还多。这事儿反映了好几年,路没修,原本只有四米五的路面倒是练出不少“漂移”高手。我蹲在路边数裂缝,数到第三十七道时,突然悟了:再牛的驻村计划,也得先让车能平稳开进来。
经过向镇领导汇报,得到重视,立马带着我们往县交运局跑。最后争取到二十七万挖补资金,加上村委会之前收的十万沙石企业修复款,总算把路给修平了。通车那天,之前骂我的范大爷递给我一支劲大的香烟说:“梁书记,你的走访让我等了几年的修公路心愿落地了。”从那后我一次又一次从翻修路面经过,慢慢悟出:老百姓的口碑是藏在“不颠屁股的路”里。
原以为修路已经够挑战了,没想到我一个大老爷们,还成了村里的“童伴妈妈”。县妇联针对帮助留守儿童开展的“童伴妈妈”活动,村委会把我这个第一书记“当然”纳入了“妈妈”名单。村留守儿童生日要么没人过,要么就啃个馒头对付。村委会就搞了场集体生日会,二十多个娃围着蛋糕唱跑调的歌,奶油抹得我眼镜片都糊了。
作为一名检察官,必须给留守孩子上好法治课。我从防性侵讲到防拐卖,从防校园欺凌讲到防诈骗时,后排一个小丫头突然哭了:“梁书记,我爸妈出去打工好久没电话了,是不是也被拐走了?”我赶紧蹲下来给她擦眼泪,结果自己鼻子也酸了。我此时感到一个驻村书记,除了修路补路,真还应该接得住孩子落下的泪水。过新年为结对的两个孩子买新书包和冬衣,看着他们好几天都把新衣穿身上,突然觉得这“妈妈”当得还挺值。
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去泸州卖金丝皇菊饮品那次。村里搞集体经济种金丝皇菊,烤制的饮品清香得很,就是销路不行。推介会上我扯着嗓子吆喝,从皇菊的种植讲到养生功效,大谈特谈品菊三境界品形、品香、品味,活像个专业推销员。旁边村的村委会副主任打趣:“梁书记,你这卖力劲儿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占了股份呢。”
当天卖了四千多块,现场助阵的媳妇后半场听到我沙哑的叫卖也心疼了,拉我到边上嘀咕:“推介会三天呢,不要第一天就把嗓子喊破了!”我摸着哑得冒烟的喉咙乐了,只要能让乡亲们的腰包鼓起来,当回喊破嗓子的“叫卖书记”又何妨?
驻村这两年,挨过骂、扮过“妈”、嗓子喊破成沙哑,回头一看,这些哭笑不得的事儿,倒成了最珍贵的回忆——毕竟,能为村里办点实在事,比啥都强。